“风雪归人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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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天白茫,远山失色。同未捣弄的吴盐般,白雪倾了满城。三重雪压在薄衫上,如冰刀般冷得刺入骨髓,一重一重积雪从肩头滑落,碎了一地。重雪压在身上,重得他喘不得气,迸动的心脏似乎下一秒就将停歇,呼出的气息顷刻覆满他的视线,白白茫茫,迷迷糊糊,恍恍惚惚……


“哈...”

陡然惊醒,发丝沾上些许汗液紧紧贴上额头,几根无意垂下遮住了眼角。眼角似被水汽晕染。屋内红泥小火炉,微亮的红光随着木炭噼啪声忽明忽暗,屋内被一股暖气袭满;屋外大雪压青松,又是一雪夜,山吐三更白,寒气吞噬了夜间的所有声响,只余白絮落入棉中细微而柔软的闲碎。

又魇了这场梦。


夕舂日下,先生竹杖芒鞋,一蓑斗笠。小雪些许从远天落下,不知可有停歇之意。

“子瞻,你还记得那日我问你睁眼见何物,你答的什么?“

“日月山河,斗转星移。”远处的青岫被铺散上了淡淡一层素白,似是入了画。

“我说了什么?”

“先生说,应见自己,见天地。”

魏朝隐侧目眄见茅庐外的白马低头食着杂草,偶抬头鼻息轻嘶,黑蹄微跺,扬起了灰蒙蒙的雪片。如今山河动荡,北方兵乱,百姓生于水生火热之中。侠之大者为国为民,如今他应见的,是众生。

他转过身,斜晖挟着细雪落在了他的肩上。

“我要出趟门,戌时未回你便不必等了。”


火星倏忽乍明,惊了惊屋内温热慵懒的气息。醒来便再也不能入睡,素白的里衣外披了件裘衣,移身待到火炉旁慢慢祛一身寒气。薄窗外的天星星红从远处泛了出来,山庄内渐听有人风雪归来,牵着马匹踩了一曲雪。

只是那夜,

风雪无归人。

那时不懂,先生走后雪愈下愈大,天地只一白,自己硬是孑立于满目苍茫之中,直到寅时。

他不知先生此时何处,是雪夜迈入众生,托身于苍生,还终是抵不过大雪满路,托生天地。亦或者,先生对黎民心生愧怍,原本就没想让自己等到他。

一场雪在心中整整落了三年。


见自己,见天地,见众生。

只是万物轮回,真正的彻悟,还应回归见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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